“我们曾收到对亚马尔开出的2亿欧元报价，不过对方很清楚我们的态度：我们毫无出售意愿。”对于拉波尔塔这样的政客和商人，他只能用与财政相关联的比喻，来体现亚马尔的天赋。相比之下，传奇们的溢美之词，大多不会掺杂除足球情感以外的任何因素。1比0战胜阿尔巴尼亚后，马特乌斯说：“马拉多纳和梅西后，该是这个小伙子了。”
数据不会说谎，马拉多纳直到17岁5个月，才达到了如今亚马尔的生涯总出场数（65场）；梅西彼时则尚未完成一线队首秀。而当那颗滑过迈尼昂指尖的流星坠入球网时，人们才意识到，他超越了一个更加伟大的名字：贝利。亚马尔成为了有史以来，最年轻的世界大赛进球者。
让大众惊诧的不仅是他的才华，还有超脱其年龄的成熟。锋线球员往往需要足够长的时间，打磨技巧、强健身体，更是为了积累经验，用于应对各式防守。事实却是，亚马尔不仅位列本届助攻榜首，并且在创造绝佳机会（6次）一栏中，将无数赫赫有名的前辈压在身后。
这是一个中学生“异军突起”的故事，他的出现注定是用来打破桎梏的。
质的飞跃源自性格
亚马尔在拉玛西亚学院中的升级之路，并非一片坦途。
“这是个质的飞跃。”当记者找上门时，这是奥斯卡·洛佩斯——巴萨U19主帅的开场白。按照他的说法，自7岁加盟起就成为超级明星的亚马尔，在从U16跃迁到U19级别中，仍旧不可避免地碰了壁。
“以15岁的年龄在青年欧冠中，和比自己年长四五岁的后卫对抗，是一种难以想象的挑战。因此我们让他了解到：适应过程必须是渐进的，一鸣惊人的背后，都存在某种客观规律。当然，在他入队的头天起，我们就察觉了亚马尔的才华，我们也从未试图改变这点。”
洛佩斯为亚马尔制订的计划，不只是囊括身体训练和技巧上的提升。巴萨名宿更关注的，实则是亚马尔的情绪。“突如其来的‘升级’很可能会让这个年纪的球员忘形，或是不知所措，这些都有可能毁掉他的前程。”因此，在这个与以往顺风顺水有所不同的梯队组别里，洛佩斯几乎倾尽了所有，确保亚马尔的天赋能够与团队和环境珠联璧合。
图片为亚马尔和巴萨U19教练奥斯卡·洛佩斯合照
亚马尔随后的适应速度，还是出乎了洛佩斯的预想。“他是个心理上非常成熟的男孩，也没有那种几乎所有同龄球员都有的紧张感。我从未见过他迟到，为他设计的健身项目，他也照单全收。”洛佩斯为此甚至打趣道：“有时会有队员询问我，为什么总是这个15岁的孩子先发。我从未告诉他们，这是拉明（亚马尔）应得的奖励。”
这并不意味着亚马尔不存在弱点，洛佩斯认为，“他未来得逐渐学会如何管理以前没遇见过的情况。在我印象里，他从未经历过进入大名单、但在替补席上遭到‘冷落’直至比赛结束的情形。这才是职业足球的常态，也许是队友更配得上时间，也许这只是教练的偏好，但必须有人协助他管理这些情绪。”
好在截止到目前，一切安好。哈维在4月份时的评价堪称一针见血——“冷静、审慎与谦逊”。他在比赛中从未失控，与队友的相处里也张弛有度。欧洲杯时两个极具代表性的案例已经在网上疯传。补水时，亚马尔甚至放松地和年龄相仿的尼科·威廉斯猜拳，来争夺“饮水权”；傍晚的闲暇时光，亚马尔并未像多数年轻球员一样，把时间交给游戏机，而是忙着应付作业。
这也是哈维所提及的，亚马尔品质中最美好的一点：他意识得到自己不过是队伍中年少几岁的普通一员，而非所谓的天之骄子。所以总能在不同场合里，扮演最合适的角色。
伊涅斯塔还是梅西？只做亚马尔
拉玛西亚中最出挑的苗子，总会不可避免地被用于和前辈作比较，亚马尔也“不幸”成为了其中一员。曾在巴萨青训深耕十数年的前主管卡佩拉斯就认为，“他是那种从一开始你就能看到有机会为一线队效力的球员。在巴萨，向来没人热衷于这种对比，哈维们是独一无二的。但见过如此多的才俊后，你很容易识别出哪些球员未来一定会大有作为。亚马尔就是其中之一，所以我认为他和伊涅斯塔、哈维有相似之处。”
同时拥有“前梅西队友”和亚马尔教练头衔的洛佩斯，显然更有发言权。“当我升上一线队时，梅西还是巴萨C队的年轻球员。俱乐部意识到了他的卓越，因此从U19到B队，乃至一线队的连续提拔，也只发生在4个月之内。必须承认，天才的共性，就是能在早年参加低级别比赛中，已经收获得比其他人更多。”
面对不得不提的比较时，洛佩斯的看法是，梅西那种“知晓如何带领球队”的能力，目前亚马尔还有所欠缺。“梅西知道在任何位置让球队运转的方式，拉明目前还无法掌握，但我确信随着时间的推移，他能够达到同样的高度。哪怕10年后，他也才26岁。”洛佩斯自己也被最后一句话的“荒谬性”逗笑了，这意味着无穷尽的可能。
实际上，赛季中期，亚马尔和梅西的比较就已经愈发频繁，欧洲杯前，舆论还认为2020年二人的合影，是两者建立起传承纽带的开始。然而二人交集的真实起源和偶然性，让大众的讨论上升到了另一种层次。
2007年，彼时才6个月大的小亚马尔赢得了参加与巴塞罗那球员拍摄慈善日历的机会。巧合之处在于，与亚马尔拍照的人选正是梅西，彼时才20岁的阿根廷人正在生涯上升初期。梅西自己也不会预料到，这张缘起于巧合的图片，在未来会成为被津津乐道的一张合影。
如果不是亚马尔的父亲在社交媒体上发布照片，这些照片可能永远不会公之于众。照片中，梅西和亚马尔的母亲希拉笑容满面，但摄影师蒙福特承认，这并非一次轻松的拍摄。“梅西当时是个害羞内向的男孩，他现在也是如此，只是以前更甚。何况与一个婴儿互动，也需要一段时间适应。”蒙福特笑道，“但最终，他们两个都付出了不少。拉明非常可爱，他的肢体语言很快赢得了梅西的喜爱。”
十六年后，亚马尔再次赢得了我们，或许也有梅西的青睐。直到近期，亚马尔才正式对比较作出回应。受宠若惊的后生认为，如果能达到梅西一半的生涯成就便会心满意足。
至于昨晚比赛里发生的一切，也让我们了解到他的秉性。“下棋时请保持沉默，将死对方时再开口说话。”这句在他社媒上用于回应拉比奥挑衅的短句，未来很可能成为亚马尔的座右铭——他起脚前，上前封堵的正是拉比奥。亚马尔有自己尖锐的一面，敢于用切实表现回击嘲讽，是他最独树一帜的烙印。
“新手保护”是种浪费
亚马尔的性格，在他“一球成名”的故事中起了重要作用，可究其根本，最关键的因素仍是他在球场上的非凡能力。德拉富恩特称他“被上帝的法杖触碰过”，哈维以“定义时代的天才”为他冠名。
两名主帅在初始阶段，也试图像瓜迪奥拉使用福登那样循序渐进，但很快放弃了这种做法。德拉富恩特对此的解释是：亚马尔拥有一种不合乎常理的才华。“技术动作未必标准，决策也会剑走偏锋，但因为他的天赋，这些想法往往都奏效了。”这种前提下，所谓的“新手保护”就成了一种浪费。
洛佩斯就技术层面给出了他的解释。“一切都是源于那只百发百中的左脚，他喜欢从接近对方左中卫的位置，带球向中路腹地完成内切射门。逻辑上讲，10次里可能会有8次失败，别说得到起脚空间，你甚至很难掠过跟防队员。但对拉明来说，情况相反。他对行进线路的熟悉程度，足以确保十拿九稳。这些跑动已经成为他比赛的特点。”
从小组赛开始，阿尔巴尼亚、克罗地亚、德国、法国。西班牙的一路狂飙中，每个对手都无差别的成为了亚马尔致命左脚的受害者，似乎对手的级别越高，他的战意更盛。
哈维在采访中谈到，如今社会的节奏之快让他惊讶，有时，他甚至期待如今也能像他的时代一样缓步前行。如此，球员就更有可能享受足球的乐趣，而非将之视为一份单调的工作。“但最终还要回归现实，像拉明这样的球员迅速进入了职业世界，跳过了那两三年对他们来说，本该是玩耍的时间。”
亚马尔会对这样的情况感到无奈吗？并不尽然，对法国赛后的欢呼，昭示着他愈发沉迷于在比赛中展示自己细腻脚法的时刻了。这不是球队唯一的武器，但它可能是西班牙危险的武器。对于一个还未满17岁的学生来说，这是个相当了不起的成就。
不错，他在3天后——决赛的前夜，才年满17岁。仍处在赋有想象力和激情的年纪，他会渴求怎样的礼物？亚马尔在采访中的回答，并不像球场表现那样成熟。却是一个初闻让人忍俊不禁，但又隐约期盼成真的朴素愿望：“拿下冠军，然后回家见妈妈。”
文/薛珺铎